江从芝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气,撒手就要走。陈由诗低笑出声:“我教你。”
江从芝停了动作,侧了侧头,用余光看着他的眼睛:“说说看,我听了,再想要不要学。”
讨价还价的本事长了不少,陈由诗笑笑说:“不是有一个词叫做‘杀鸡儆猴’?”但四字刚落,她便开口打断:“你真当警署的人是摆设?”
脾气也长了不少,陈由诗挑眉道:“说杀鸡儆猴你就只知道杀人?为了这种人弄脏自己的手未免有点太不值了。”看着面前女人眼里的怀疑,他又转身走回桌边坐下,靠在椅背上道:“你要用流氓地痞的方式对待流氓地痞。具体什么方法,要取决于你想花多少钱摆平这件事。”
“你想以暴制暴,”江从芝总结了一下他说的话,“都有什么法子?”
陈由诗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她的账本,说:“最简单的法子,花钱找人把他打一顿,别打死。他再来,便再打,打到他不敢来。”
打一顿?江从芝蹙眉嘟囔:“这才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吧”
“单单打一顿当然不行,你要树威,就要让他怕你。你既然不想把自己的手弄脏,就要让他怕你背后的人。”陈由诗眼神掠过账目上的几个数字,抬眼看了看她道:“就算你背后没有人,也要让他相信你背后有人,装也得装出来。这一切若是露馅了当然就功亏一篑了,所以你得在将所有人都唬住的时候,快速出击,壮大自己,让假的变成真的。我们美国有一句话叫fakeituntilyouakeit。”
江从芝突然想到,那时候乔治伯曼在法租界,从籍籍无名到商会头目,用的不会也是这招空手套白狼吧。想到这,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半吊子,平日里只顾着铺子里的事,盘算着比上个月多出几笔进账。况且这些讲做生意的书上哪会有陈由诗的这些手段,她自然生不起心思对付杜叁爷这样的人。
“你若是想,我帮你搞定啊。”男人合上账本,指尖撑着太阳穴,偏着脑袋看着她,带着青皮胡茬的下颌轻轻扬起,嘴边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什么对他都是信手拈来一样。
“你帮我?”江从芝盯着他搭在扶手上的修长的手指,重复了一遍,沉默片刻问道:“为什么?”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,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深夜里的狼一般盯着她。一个男人无缘无故想帮她,消失叁年又回来找她,她可不敢有什么妄自菲薄的纯真爱情的猜想,最多也就只能想是自己床上功夫太好,引人惦记罢了。
江从芝垂下眼帘,想了想应道:“好,不过有几个前提,一不能杀人,二要让警署抓不出错处,叁要让他们长久的忌惮我。”
陈由诗满意地一笑,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应道:“自然。”
他身上换了一种偏辛辣苦涩的古龙水,鼠尾草和皮革胡椒的混合气味瞬间将她包裹,她心中一颤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而他却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,热烫的手心温度让她心跳又快两分。陈由诗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:“跑什么?”
江从芝用手轻抵住他的胸口,低垂着眼眸,看着他西服胸口处的弧度臊得耳朵都热烫起来。“刚见面不过一二句话,就指着我投怀送抱不成?”
她尽量想让自己听起来掷地有声,但声娇气软又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,在陈由诗耳朵里着实算不上什么重话。他另一只手将她脸颊上润湿的发丝往她耳后撩,边道:“是我对你投怀送抱…”他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她耳后,流连在她颈间,江从芝不受控制地心跳加快了,她抬起眼,正好望进一双深渊里,咚咚——,大脑有一瞬间的缺氧,头微微一偏,倒像是自己蹭上了他的手掌。
琼鼻玉口,骨柔肌香,加上眼神中恰到好处的迷离,陈由诗心中一动,慢慢凑了近去。江从芝双目微阖,但近在咫尺的灼热温度迟迟没在唇上落下。她受不得这种隔靴搔痒的暧昧,尤其是在刚热吻过后不久的暧昧,烧红着脸往后缩了缩,却没想到这一缩竟让面前的男人停下了动作。
许久未见,她身边又不缺男人,说不定早就和哪个小少爷情投意合了。如今刚见面就霸王硬上弓,岂不是徒增人反感?陈由诗眼眸深了深,将身子站直准备往外走去。罢了,索性时间还长,也不急在一时。
“你去哪?”女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,带着轻微的沙哑。
陈由诗转过头,却见她正单手解着旗袍领的盘扣,藕节似的洁白手臂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,葱白般的手指一路向下,一颗、两颗、叁颗,直到他眼神变得幽暗,直到胸前细嫩的皮肤露出大片,她才嗔怪似地看了他一眼:“关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