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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难想象,她竟会是我的主人那样的人的母亲。

我再次看向我的主人,她还是没有动作,也不说话,或许是灵敏的嗅觉已经受不住那劣质的烟草的气味,她吸了吸鼻子,眼睛有些泛红。察觉到我的视线,她斜过眼睛,与我的目光交汇,一触即离。

我终于明白她想让我干什么了,现在,我才是舞台上的主角,而她是我的助手,会根据我的指示进行下一步的举动。就如同她的父亲和母亲所表现出的那样,男性先行,女性跟从,这是这座屋檐下的行事规律。

遵照我的主人之前的要求,我介绍了我的身份,以及我与我的主人的关系,我看到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上下打量着我的主人,像是在掂量一件不怎么值钱,却突然卖出了高价的货品。

那时,我揽着我的主人的肩膀,她靠在我的肩头,垂着眼眸,望着杯中劣质茶叶的沉浮。

差不多到了入睡的时间,我起身上楼,我的主人在我面前打开了屋门,忽然听见她的母亲在后面叫她。她朝我点了下头,绕过我回到楼下,隔着松垮的木头搭构的地面,我听见她的父亲和母亲教诲道:“你啊,终于懂事点了,都马上三十岁的人了,现在还不结婚像什么话。那小伙子看起来人挺厉害的,能搭上他是你的福分。这样的话,我去给村东头那家人说一声,就不给你安排那些有的没的了。年纪都这么大了,等结了婚赶紧要个孩子,把人拴牢了,听到了吗?”

没有想到,我的主人这样的人也有沦落到像牲口一样被估价的时候,和今天进入这所房子的大门的所有状态一样,她没有回答。她的父亲对她的缄默很恼火,压着声音骂了她几句,但似乎是习惯了如此,也因为有客人在场,他的怒气骤起又骤落,狠狠地咳了两声痰,便叫我的主人回房间去把床铺一通,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贤惠,别让我久等。

她的房间并不大,面朝背阴的北侧,只有一张朴拙的书桌,一个看起来无比老旧的衣柜,一张堪堪够两名成年人并卧的木床,以及一个简陋的床头小柜。几本旧书摆在桌上,看起来应该是我的主人读小学时的课本,上面的字迹很稚嫩,但对于一个十岁未到的小女孩来说,下笔的力气有些过重了。

这里没有被提前收拾好,积着厚厚的灰尘,虽然我的主人说过叫我什么都别做,我还是趁她在楼下谈话时简单做了打扫。不过,这里没有开窗通风的必要,屋中六面,除了天花板之外,哪里都透着风,唯一的一点暖气来自于楼下点燃的炉子,自木板的缝隙中透出。

我的主人上楼来的时候,带来了屋中并没有配备的干净的被褥和一张电热毯,我在她身后关上门,她忽然抱着一大堆布料跳到那张床上,将脸埋在被子里,咯咯笑了起来。

“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?”我把她从布料里拉出来,将它们在床上铺开,我的主人坐在床头柜上,翘起了二郎腿,朝我眯起了眼睛。“不有趣吗?他们的表现。”

“十分的有趣,对于我来说,这简直是到了惊喜的级别了。”

“等着吧,接下来会更有趣的。”

她掏出手机,拨通了那位女士的电话,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的事实,或许是因为看够了一场好戏,她的心情格外的好,声音甜腻的像是一丝烧化拉长的糖浆。从电话中泄露出的声音里,我听到那位女士说,她后天也会到达。

在将我的主人的衣服收进衣柜时,我发现了一根长约半臂的棍状物,包在一个布包里,挂在橱壁上。我刚将其取下,我的主人便从我的手上将其接了过去,重新挂回了原位。“这个东西不用动。”

“是重要的东西吗?”

我的主人没有回答。她刚刚洗漱完毕,为自己换上了那件鹦鹉居家服。她没有带平时用作睡衣的加长t恤,不过就算带了回来,在这样寒冷的地方也用不上。布料被脱下和穿上的间歇,冷气侵袭了她的身体,她的肌肤上起了成片的小疙瘩,她轻轻地抖了抖,扣上了居家服的纽扣。

在我还未来得及制止她时,她已经打开了褪黑素的盖子,将一粒白色的药片硬吞了下去,随后取出眼罩和耳塞,将自己埋进了被窝。我觉得,此时再说什么为她倒一杯热水已经过迟了,自她回来之后,她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似乎又缩减了啊。

当写下这些字迹的时候,我的主人已经陷入了梦乡,楼下,她的双亲正在教育那大概只有她年纪一半大的弟弟,让他把行事风格稍微收敛一点,不要像以前一样对我的主人无法无天。

究竟是怎么无法无天呢?我真的很想知道。

那个少年的脚步穿过楼梯去了屋子斜对角的房间,但她的双亲还在楼下闲谈,有关我的主人是否和我相处时也那般木讷,以及是否要宣告全庄,他们那早已过了保质期的女儿居然钓了个金龟婿,物超所值,未来可期。

我看了一眼我的主人。她带着耳塞,眼罩下的呼吸绵长而均匀。她的心跳声很稳。在她的内心里,是否其实并不是如她所表现出的那般冷漠,不然怎么需要闭塞双耳,遮挡双目,还要药物来激发困意,才能睡得着呢?这一点,或许只有在我将她的灵魂从躯体中抽出,摆上餐盘切开时,才会有确切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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